第(1/3)页 交趾刺史部,南海郡,番禺城。 天空阴沉沉的,空气中的湿气仿佛要凝成水珠,粘在皮肤上黏糊糊,分外难受。 便是在这么一个难受又一如往常的日子里,由南越王宫废墟上重建的太守府内,忽有兴奋呼声响起: “太守,天子使者已到!” “迎。” 数道身影出得大堂,未走两步,便见几人在小吏的引路下,直往此处来。 “平南侯切莫多礼,先宣诏吧。”领头太监风尘仆仆,脸颊上尽是油汗,他止住虚礼,一边擦汗一边直接了当道。 “天使上请。” “咳,元封二年,六月,天子诏,南海郡太守、平南侯李广利,为政一方,恪尽职守,多有功绩。” “上闻平南侯文韬武略,特征其为前将军,领交趾郡卒、刑徒,整军备战,于仲秋之际,发兵昆明。” “敬之哉。” 老太监匆匆念完诏令,脸上挤出一个笑容,把诏令交到面前之人手上,“诏书多有溢美之词,咱家略去了一二,平南侯事后可细细观摩,还望勿怪。” “岂敢。” 面色平静的李广利接过诏书,朝身边属官吩咐了一声,“给天使备好洗漱、吃食。” 宣旨太监一路南下岭南,舟车劳顿,心神俱疲,这会儿只想着把诏令匆匆念完,尽快交接了苦差事,好喘口气。 李广利也上道,吩咐人领着他们去了居所。 这头人刚走,同在堂内听旨的一人便大喜道:“太守,陛下是要再度重用你,翻身回京的机会来了!” 话音落下。 左右一众属官尽皆面露亢奋,神色狂喜。 可他们喜形于色,身为太守的李广利却无动于衷,神情依旧平淡,见状,屋内呼声渐渐停歇。 先前开口的蒲沧,看了看同僚,迟疑道:“太守,可是有什么不妥?” 自从李广利失势,攀附他的朝臣很多都被牵连,即便太子宫还没下手清算,他们一个个也自觉远离了朝堂。 或自请外放,或南下跟随。 前谏议大夫、现南海郡长史,蒲沧,属于后者。 如今盼星星盼月亮,终于等来了皇四子一系翻身的曙光,平南侯为何不见喜色? “等。” 李广利立于堂中,手握诏令,只说了这么一个字。 旁人不知要等什么,不过他们并没有疑惑太久,半刻钟不到,一名宣诏队伍里的宦官,重返了正堂。 “见过平南侯,小的是奉协律都尉之命,这是信物。”宦官递上一块拇指大小的玉佩,示意核查。 李广利接过,只瞥了一眼便知无误,到了这时,他脸上才显出不一样的神情,目光沉郁,开口问道: “此次诏令因何而起,是因为皇四子加恩?” “还是其他?” 一听这话,左右属官顿时变了脸色,蒲沧心底一惊,经过平南侯这一问,他才恍然醒悟。 对啊,诏书任平南侯为前将军,不一定是陛下重新启用、翻身的信号,也可能是太子宫清算、设计的手段! 好在,宦官摇了摇头。 “任命诏书与皇四子无关,也并非圈套,陛下启用平南侯为将,据协律都尉猜测,是因领兵将领……” 说着说着。 他忽然收住声,看了看左右,欲言又止。 李广利微微挑眉,扫了一周,沉声道:“蒲沧留下,其他人自去做事。” 一众属官闻言,当即拱手,转身告退。 等旁人离开,宦官才拘着身子接着道:“近些年卫、霍两家势力与日俱增,陛下已心生忌惮,多有防范。” “连续数次战事都是卫、霍麾下旧部领兵,据协律都尉所言,是陛下心生不满,遂启用平南侯。” “他托小的带句话:秋季战事若胜,必能回京,当下乃绝佳时机!” 闻言。 扫除顾虑的李广利扯了扯嘴角,脸上终是浮现笑意,发自肺腑又时断时续,狂野狞厉,又极为遏制。 被流放岭南,在此地蹉跎四载,他终于等来了机会! 李广利下意识摸向左肩,那里的痛处,每当阴雨天便发作的痛处,被人一箭贯穿肩膀所留后遗症的痛处。 无数个日日夜夜里。 隐痛都在提醒李广利,不要忘了长安,更不要忘了长安里的人和事。 说实话。 李广利很感谢霍去病,若没有他骠骑将军当年那神勇无匹的一箭,李广利哪有今日如此清晰的渴望? 他感谢霍去病呐! 每时!每刻! 火焰在心中烧,野望在眼中腾起,情绪激荡下的李广利,将诏书攥的绑紧。 第(1/3)页